新竹的風在吹

父親去世快兩年了。

父親一生有許多創見，許多想法，但也許想法比其他人走得太快，一生鬱鬱不得志，還好生了五個小孩，五個小孩都不太像父親個性，沒走上從商這條路。

我唸國小第一天，父親給了一本日記，從注音開始寫日記，天天批閱小孩的日記，是父親的一大樂趣。長大了交女朋友，女朋友寄到家中的信，父親也理所當然的拆閱，雖然當時我已經是個中尉軍官。後來，女朋友寄來的信就全轉寄到台中三哥家，想必父親少了許多看信的樂趣。

在父親那個年代，高職畢業已屬難得，意氣風發的父親不免以知識份子自居，他的同學有的當了農會總幹事，有的成了大統總經理，父親也曾想事業發達，投資過不少事業。像是賣五金、衣服、玩具、冷凍水餃（三十年前），養十姐妹、白文鳥的風潮也跟過，台家公司直銷老鼠會也賠了不少，開過旅社，理容院，不過這些事業都沒成功。

一直熱衷古董收藏，喜歡旅遊的他從學生時帶就招團到處旅遊，常常帶著國外買回的古董回國，整個屋子都是父親的收藏，連個客人可以坐下的位子都找不到。就算父親去世了，滿滿一屋木雕、磁瓶、畫像，在喜歡民俗品、古玩的人眼中也許是寶，但在不懂古玩的孩子眼中，卻成了整理屋子的一大問題。

父親是個頑固的國民黨，對政治非常執著，會去參加一些活動，也毫不避諱自己的政治立場，言語可以很尖刻反斥不同意見者，但孩子們跟他政治意見不同時，卻也莫可奈何。

父親的一生可以寫成像厚厚一本「海神家族」那樣的故事，現在回家會聽母親講當年父親如何追求她，從搭公車一見鍾情，然後一路追求。在跟父親共同生活中，曾給母親帶來的苦痛，回想起來，都成了有趣的回憶。

不過，子女難免都有父母的影子在，在父親遠離人世，遭遇一些狀況，會想到如果是父親的話，會如何處理。當自己用很激烈、尖酸的話來應對，明白自己某些時候，也像是父親的化身，就知道該閉上嘴，安安靜靜。

父親的故事有許多許多，年少時的風流故事，債主上門要債的悲慘故事，沒有錢還要幫助別人的善行故事，要講可以講很長。一個人的樣子是多面相的，不是單純的好或壞、善或惡，而是許許多多的因素而合成。


今天只想到一些生活小事，其他的故事，等心情剛好時，再來說。